---雨,不知疲倦地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,
将窗外城市的璀璨霓虹晕染成一片模糊而冰冷的光团。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,
驱散了深秋的凉意,却驱不散张香羽指尖那点顽固的冰冷。她赤着脚,
踩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,将最后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***餐桌中央的水晶瓶里。
猩红的花瓣饱满得仿佛能滴出血来,映着她身上那件特意为今晚挑选的丝绒长裙,
颜色如出一辙。三年了。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在暖黄的光晕里显得格外温馨,
银质餐具折射着柔和的光。空气里弥漫着玫瑰的甜香,
还有她亲手炖煮的奶油蘑菇汤浓郁的暖意。她甚至记得他上次无意间提起,
怀念某家餐厅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,于是对着食谱折腾了一下午。一切完美得近乎虚幻,
只等待那个男主角的归来。墙上复古的挂钟,秒针发出规律而清晰的“咔哒”声,
像某种倒计时。十点一刻。比他们约定的时间,晚了整整一小时十五分钟。没有电话,
没有短信。就在她几乎要将那点翻涌而上的酸涩强行压下去时,
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响。张香羽几乎是立刻转过身,
脸上努力漾开一个温婉的笑容,迎向门口。王钰炫走了进来,带着一身室外的微凉湿气。
昂贵的黑色羊绒大衣肩头被雨水洇出几点深色的印记。他随手将大衣递给候在一旁的佣人,
动作带着习惯性的优雅与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。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玄关顶灯的照射下,
英俊依旧,只是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疏离。“回来了?”张香羽走上前,声音轻柔,
带着刻意的暖意,伸手想替他整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几缕额发。王钰炫却微微偏了下头,
避开了她的触碰。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无形的针,猝不及防地刺了她一下。
她的手指僵在半空,指尖的凉意瞬间蔓延至心底。“嗯。”他低低应了一声,嗓音有些沙哑,
径直走向客厅的吧台,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。冰块落入杯底,发出清脆的撞击声,
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。张香羽跟在他身后,距离拉近。
他身上那股熟悉的、清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须后水味道之下,
一股极其淡雅、却异常顽固的花香调香水味,幽幽地、不容忽视地钻入了她的鼻腔。
那味道……太熟悉了。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黑暗,无数细小的碎片在她脑海中骤然拼接。
昂贵沙龙香的独特配方,前调是清甜的白桃与佛手柑,中调是铃兰与小苍兰交织的柔美,
尾调则沉淀为温暖的琥珀与麝香。整个王家老宅,
只有一个人偏爱这种过分精致、带着温室花朵般娇贵气息的香水。苏晚晴。
这个名字像一个冰冷沉重的秤砣,狠狠砸进张香羽的胃里,瞬间冻结了里面所有的暖意。
她精心烹制的晚餐香气,此刻闻起来竟有些令人反胃。指尖那点残留的暖意彻底消失,
只剩下刺骨的冰冷,顺着血脉一路冻结到心脏。她站在原地,
看着王钰炫仰头喝下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,喉结滚动。他的侧脸在吧台暖昧的光线下,
线条冷硬。餐厅里精心布置的玫瑰,烛台上跳动的火焰,此刻都成了无声的讽刺。
“她回来了?”张香羽的声音很轻,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,又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
那三个字,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。
王钰炫倒酒的动作顿住了。他放下酒杯,转过身,深潭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带着一丝审视,
一丝被打断的不耐。他慢条斯理地解着领口那颗束缚的宝石袖扣,动作优雅依旧,
却透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。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比刚才更清晰。解开了袖扣,
他又开始解那条一丝不苟的领带,仿佛这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。
“晚晴的身体……恢复得不错。国外的医疗团队尽了力。老爷子不放心,让她搬回老宅住着,
方便照看。”晚晴。恢复得不错。搬回老宅。每一个词,都像淬了冰的针,
精准地扎在张香羽的心口。原来他晚归的理由如此光明正大,如此理所当然。
那萦绕在他衣领上的、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气,此刻变得无比灼热,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。
她忽然想起了王钰炫书房深处,那个永远锁着的紫檀木小抽屉。有一次她送咖啡进去,
恰好瞥见他正对着抽屉里的一张照片出神。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,
站在一片盛放的蔷薇花架下,笑得明媚张扬,眉眼之间……竟与她有七分相似。
只是照片上的女孩,眼神里带着一种被万千宠爱浇灌出来的、无所顾忌的骄纵光芒,
那是她张香羽从未拥有,也学不会的东西。王钰炫当时的眼神,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与温柔,
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怀念。她悄然退出去,心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碾过,闷闷地疼。
后来她才知道,那是苏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,苏晚晴,王钰炫年少时便刻在心上的白月光。
三年前,苏晚晴突发重病,远赴国外治疗,王钰炫正是在那段最失意的时候,
“遇见”了在咖啡馆打工、眉眼肖似苏晚晴的她。
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眼前的一切——餐桌上精心摆放的玫瑰,燃烧的蜡烛,
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晚餐,还有自己身上这件为了迎合他喜好而选择的红丝绒裙。多么可笑。
像一个蹩脚的演员,在别人的故事里,卖力地扮演着主角的替身,还奢望着能感动观众。
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疲惫感瞬间攫住了她。精心维持了三年的温顺假面,
在这一刻寸寸皲裂,剥落。“哦,那很好。”张香羽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,
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像结了冰的湖面。她甚至微微弯了弯唇角,
那笑容却空洞得没有一丝暖意。她不再看王钰炫,
也不再理会餐桌上那场无人欣赏的“盛宴”,径直转身,赤着脚,
无声地走上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。红丝绒裙摆拂过冰冷的台阶,像一抹即将燃尽的火焰。
王钰炫解领带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,他蹙起眉,看着妻子异常平静地离开。那背影挺直,
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和决绝。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。他以为她会哭闹,会质问,
会像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流露出委屈,那样他或许还会感到一丝掌控的满足,
或者施舍般的解释。可她没有。这种彻底的平静,反而让他感到一丝失控的不安。
他烦躁地扯下领带,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,端起酒杯,将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。
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浇不灭心头那点莫名的火气。楼上书房的门被轻轻关上。
张香羽背靠着冰凉厚重的实木门板,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。她没有开灯,
黑暗中,只有窗外城市遥远的光线渗进来,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。她缓缓滑坐在地毯上,
丝绒布料***皮肤,带来细微的触感。没有眼泪。眼眶干涩得发痛。
原来心彻底凉透的时候,是流不出眼泪的。她摸索着打开书桌上的电脑,
屏幕幽幽的蓝光映亮了她毫无血色的脸。文档打开,一片空白的光标闪烁着,
如同她此刻茫然的心跳。手指落在冰凉的键盘上,指尖的寒意似乎能渗透到每一个字母键里。
她深吸了一口气,那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针,刺得肺叶生疼。然后,指尖开始敲击。
哒、哒、哒……清脆的键盘敲击声在死寂的书房里回荡,像一柄小锤,
一下下敲在凝滞的空气上,也敲在她自己心上。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,
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,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。文档的标题栏,
她打上四个字:离婚协议。条款一条条在屏幕上显现。财产分割异常清晰,
他婚前的不动她分毫,婚后的共同财产,她只取自己应得的那一小部分,
远低于法律赋予她的权利。她不要他王家的任何施舍。协议最后,
她敲下自己的名字——张香羽。三个字,方方正正,不带一丝犹豫。
打印机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,发出低沉的嗡鸣。一页页雪白的A4纸吐出来,
带着新鲜的油墨气息和机器运转的微热。她拿起那叠还带着温度的纸张,
指尖拂过“离婚协议”那几个加粗的黑体字,冰冷的油墨触感透过皮肤传来。她站起身,
走到书桌旁那个巨大的落地书柜前。目光落在最下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
那里放着一个蒙尘的硬壳素描本,是刚结婚时她偶尔画着玩留下的。她蹲下身,抽出本子。
纸张翻动,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纸片,边缘已经有些发黄卷曲。
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抽出来。是一张褪了色的老照片。照片上的少女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,
梳着简单的马尾,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,却无比真实。那是十七岁的张香羽,
在高中毕业典礼上,同学随手拍的。照片的背景是学校的操场,阳光灿烂得晃眼,
仿佛能闻到塑胶跑道被晒热的气味和少年人无忧无虑的汗水的味道。
她看着照片里那个眼神清澈、对未来还充满懵懂憧憬的自己,指尖轻轻拂过少女稚嫩的脸颊。
那时的笑容,干净得没有一丝阴霾,纯粹得如同山涧清泉。不像后来,
笑容里总要掺上几分刻意的温顺、讨好的弧度,努力地去模仿另一个人影子里的神韵。
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砸落在照片上,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她猛地一惊,
抬手抹过脸颊,指尖一片湿凉。原来……还是会流泪的。不是为了王钰炫,
而是为了照片里那个,被自己弄丢了很久很久的张香羽。她将照片仔细地夹回素描本里,
连同那份打印好的离婚协议,一起紧紧抱在胸前。纸张的边缘贴着心口的位置,
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,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解脱般的清醒。门被轻轻推开。
张香羽抱着素描本和那份协议,脚步沉稳地走下楼。她换下了那身刺目的红丝绒裙,
只穿着最简单的米白色羊绒衫和深色长裤,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,
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显得格外清冷的眼睛。王钰炫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
手里把玩着一个纯银的打火机,开开合合,发出“咔哒、咔哒”单调而烦躁的声响。
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,眼神骤然一沉,锐利得像刀锋。
“那是什么?”他开口,声音低沉,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。张香羽走到他面前,
隔着宽大的茶几站定。她没有回避他审视的目光,
平静地将那份离婚协议放在光洁如镜的玻璃茶几面上,推到他面前。“签了吧。
”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决然,“王钰炫,三年了。
这场扮演苏晚晴影子的替身游戏……”她顿了顿,唇角勾起一个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
“我玩腻了,也玩够了。”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王钰炫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份协议上,
“离婚协议”四个大字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瞳孔猛地一缩。他霍然站起身,
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。他一把抓起那几张纸,动作粗暴得带起一阵风。
“玩够了?”他重复着她的话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,
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,“张香羽,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?一场游戏?
”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,狠狠刺向她:“你有什么资格说开始,又有什么资格说结束?!
”“嗤啦——”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响起,在死寂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惊心。
那份凝聚了她所有冷静和决断的离婚协议,在他手中瞬间被撕成两半。他像是觉得还不够,
愤怒地继续撕扯着,雪白的纸片如同被***的蝴蝶,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毯上,
落在她赤着的脚边。“想离婚?”他逼近一步,带着浓烈酒气的呼吸喷在她脸上,
眼神凶狠得像要吞噬她,“你做梦!”张香羽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。
纷扬的纸屑落在她的发梢、肩头,甚至有一片擦过她的脸颊,带来一丝微痒。
她看着眼前男人因暴怒而扭曲的英俊面孔,看着他眼中燃烧的、近乎偏执的占有欲,
那里面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或尊重,只有被挑战权威的狂怒。
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、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,彻底熄灭了。
她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惊惶、哭泣或退缩。她只是微微仰起头,迎视着他暴戾的目光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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